唐嬌一走， 顧庭昀便換了一身衣衫。

先前與唐嬌說要休息其實不過是讓她回去休息的托詞而已。

不一刻的功夫， 顧四回來回稟，唐嬌已經安全到家。

顧庭昀道：“我看她並不十分害怕， 總歸還好，只是不知沈女士如何。明日送些安神的補品過去。另外和楊聰文所在的醫院溝通一下。好生治療，不管什麽， 我們一力負擔。莫要讓沈家太過掛心。”

顧庭昀事無巨細的交代，顧四一一應了是。

二人邊走邊說， 剛一出門就碰到清晨準備下班的岳嘉文。

岳嘉文眉頭立刻蹙了起來，他道：“哪裏有你這樣的病人，若是病人都像你這樣凡事兒自作主張， 身體並沒有一點好轉就外出，那麽醫院救你豈不是白救？”

顧庭昀並不與岳嘉文多言語一句，任由顧四扶著下樓。

岳嘉文討了個沒趣， 不過到底擔心， 他道：“你去哪裏，我跟著你。”

顧庭昀停下腳步， 回頭看向了岳家，雖然虛弱， 但是卻又直白道：“我去做清理門戶的事情， 想來你這樣的人不適合跟著吧？”

岳嘉文攥了攥拳頭， 說道：“我是你的大夫，總不能任由你這樣折騰自己。若是有什麽，我也能緊急處理。你等我一下。”

匆匆的回到了辦公室。

顧庭昀回神道：“我們走。”

顧四低語：“我們不等岳大夫？”

如若有一個大夫跟著， 自然是好的，其實顧四也擔心他們家七爺的身體，但是七爺的性子可不是他們能左右的。

顧庭昀淡淡：“跟得上就跟，跟不上就不跟。”

顧四沒有多說什麽，不過卻放慢了腳步。

顧庭昀揚了一下嘴角，沒有拆穿顧四的小心思。

待到他們出門上了車，岳嘉文已經匆匆跑了下來，他道：“等我一下。”

趕忙跟著上了車子。

他提著重重的藥箱，說道：“若你有個什麽，我也能派上用場。若你殺人，我更能派上用場。”

顧庭昀若有似無笑了一下，車子很快的開了出去。

車子慢慢的開到了滬西。

偌大的庭院內燈火通明。

顧四扶著顧庭昀下車，他雖然身體不好，但是卻站的筆直，整個人只有一番豐姿。

霍六爺立刻迎了出來：“老七。”

將顧庭昀請到了別墅內。

岳嘉文是知道這裏的，這裏正是當年的顧宅，也是顧老大的宅子，顧庭昀長大的地方。但是自從顧老大出家，這裏就空了下來。不過雖然空了下來。但是這裏也是有人打掃的。

下人什麽的都在，這也是讓很多人費解的一點。

主人家一個都不在這裏住，該有的卻不含糊。

岳嘉文跟在他們身後進了門。

一進門就看到沙發上坐了一排人，見到顧庭昀進門，大家倒是都站了起來。

連身體恢覆的馬馬虎虎和顧庭昀差不多的林五爺都在。

他抿抿嘴，覺得自己這次跟來是對的，這邊兩個重傷的病人，若是有個什麽，他倒是也可以很快的幫忙處理傷口。

“七爺！”

齊刷刷的聲音，劉四爺：“老七上座。”

顧庭昀微微頷首，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。

顧庭昀坐在中間，左右一次是人稱冷面閻羅的白二爺，囂張無腦的劉四爺。而白二爺身邊則是林五爺，而劉四爺旁邊坐的是霍六爺。

薛三爺早些年因為幫派爭鬥丟了性命，整個上海灘都知道那些，正是因為這件事兒，顧老大出家洪門解散。

而祁八爺則是和一個老者一同跪在客廳的中間。

岳嘉文站在那裏有些局促。

顧庭昀微笑：“岳醫生醫者父母心，既然跟來了，就是客人。岳醫生請坐。”

岳嘉文四下看了看，若說這裏除了他，倒還有不是洪門的人。

霍孝坐在單個的沙發上，翹著二郎腿，懶懶散散的倚靠在上，先前顧庭昀進門眾人都起身，他卻並沒有。

現在也是，他坐在哪裏，手裏摩挲著槍，面上更是沒有什麽表情。

岳嘉文遲疑一下，選了一個十分靠後的位置坐下。

既然人家是清理門戶，他倒是有些多餘了。

雖說他說了醫者父母心，但是也不是傻瓜，總是知道有些事兒不是想的那麽簡單的。

大家都坐定。

一時間倒是沒人說話。

霍孝嗤笑一聲，也不擡頭看任何人，只是摩挲著自己的槍，他道：“折騰了一晚上，不會還要等吧？”

白二爺掃了一眼霍孝，與顧庭昀道：“庭昀，開始吧。”

隨即淡淡道：“不然外人都要笑話我們沒用了。”

他呵呵一聲，這笑容倒是給人陰森森的感覺。

顧庭昀頷首微笑：“好。”

他看向了祁八爺，道：“你自己說說吧。”

祁八爺跪在當場，他擡頭：“不管如何，我爹都錯了。我知道我爹不是洪門的人，你們不用顧忌更多。但是……他總歸是我爹，不管什麽，我都願意承受。只求能給我爹留一命。我祁家所有的產業，願意平分給幾個哥哥。”

白二爺嗤笑一聲，率先說話：“弄死你爹，我們一樣可以平分的。說的好像我們在意那麽點東西似的。”

一句話將祁八爺噎了回去。

祁八爺眼眶紅了幾分，認真道：“我知道我們錯了，二哥，求您看在以往的情分上，不管如何不管如何，我都願意替我爹承擔。”

祁老爺拉住了祁八爺，他道：“阿瑞。”

他擡頭：“凡事兒成王敗寇，這件事兒是我技不如人。那麽有什麽沖著我來，阿瑞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。他……”

祁老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：“我並不是真的想殺七爺，也不是有意要殺五爺，一切都是一個意外。我真正要對付的只是端木景毓。我只是想跟端木景安合夥對付端木景毓，從而獲得北方的生意。綁架七爺的女人也不是我的意思。這一點，我可以發誓。我知道端木還沒有死，他沒有死，你們可以問他。你們可以問他的。這真的不是我的主意。”

雖然說得豪氣，但是他不是不怕的，整個人都顫抖著，牙齒打顫。

顧庭昀淺淺的笑，聲音很輕，他問道：“為什麽殺範明悅？”

他靠在沙發上，手中輕輕的撚著佛珠，說道：“總有一個原因吧？”

顧庭昀看著祁老爺，祁老爺跪在那裏，整個人臉色蒼白。

他雖然不是洪門的人，但是個他兒子卻是，縱然現在這些人什麽也沒有做，他心裏也是清楚，這些人並不簡單。

他們呢能做什麽，他心中十分了然。

“殺範明悅是端木的主意，至於他為什麽殺人我並不知道，當時他許了我好處，我又想著一個普通的女教師罷了。算不得什麽，我是被豬油蒙了心。我真的沒有想到，我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那個地步啊！”

他自從誤傷了林五爺，每日夜不能寐，他雖然貪心，但是也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。

他心裏更明白有些人惹上就是大麻煩，他自己兒子是洪門的人，他更是比別人還了解。

他道：“我沒想到事情失手了，就在我要嚇瘋了的時候，我收到一個密信，密信說您已經知道了是我做的。我沒有辦法，端木又一直鼓動我，我這才一不做二不休，派了人追殺您。我沒想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……您住院之後沒有對我下手。我根本沒想再次動手的，我試探了阿瑞，他什麽都不知道，我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。是被人利用做一個對付您的工具。可能您根本什麽都不知道。那個時候我很後悔，很後悔對您動手的。我已經決定潛下來了。我真的決定潛下來了。我沒想到端木發瘋又去抓唐嬌，我真的沒有想到……”

他癱在地上，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知道了這個地步。

“端木景安那個瘋子，他就是一個瘋子。先前他是和我連襟周家勾結在一起的，但是周家出了事兒，他竟是借著周家原來給他的一些關系聯絡上了我。是我，是我貪心，他威逼利誘，我……是我的錯。你們殺了我沒有關系，你們放過阿瑞，這麽多年，他這麽多年都是你們的兄弟啊！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……”

“爹，您胡說什麽，您閉嘴，一切我都可以承擔。我都可以。”

祁八爺拉住他爹，磕頭：“五哥、七哥、我給你們磕頭，如若一定要償命，我願意來，求你們放過我爹吧。你們留他一命吧？他年紀大了，他這次是貪心，是錯了，大錯特錯，但是他總是我爹。”

祁八爺不斷的磕頭。

顧庭昀看著他，嘆氣道：“老八，何必呢？”

祁八爺紅著眼眶，男兒有淚不輕彈，但是他卻控制不住的。

他道：“七哥，求您，這麽多年了，求您看在這麽多年的情誼上，我願意承擔一切。我真的願意承擔一切。我爹娘年紀大了，求你給他們留一條命吧。”

劉四爺罵道：“你個小赤佬，是不是瘋了，你爹幹這些事兒的時候考慮過你嗎？他考慮過你是洪門的人了嗎？洪門不在了，但是不代表咱們兄弟的心就要散了啊！”

聽到這話，祁八爺掉下眼淚，不過他很的抹去，繼續磕頭：“求求諸位了，求求你們了。”

顧庭昀看著他，沈默了好久，意味深長：“五哥一槍，我兩槍，唐嬌那邊還有一槍。一共四槍。”

祁八爺擡頭：“我願意承擔。”

祁老爺：“不行，我自己做錯的事情，我來，你不要……”

顧庭昀微微蹙眉，揉著太陽穴清冽道：“你們爭執的我腦仁疼。”

現場立刻安靜下來。

顧庭昀：“老祁啊，很多事情，不管是你的主意還是端木景安的主意，這些都是說不清楚的。你是知道的，我都要統統算到你們兩個人的身上。”

他淺淡的笑了一下，說道：“兄弟一場，老八，我也不是不講究一點情面。所有和哥幾個有關的生意，你要全部都拆出來平分給我們所有人。剩下的，還是你們自己的。”

他手上的佛珠一下下，繼續道：“四槍，同樣的位置，必須你爹承受。生死有命。至於你……和我們脫離關系，從此再無相關。”

祁八爺忍不住喊了一聲七哥。

顧庭昀撚著佛珠的動作停了下來，說道：“若是你還想留下來。你該知道，你要受三槍。”

祁八爺認真：“我願意。”

他掉眼淚：“我願意受著三槍，我爹的四槍，我也願意。”

顧庭昀嗤笑一聲，看他，說：“你知道七槍意味什麽嗎？你哪裏還有命呢？你爹的事情，必須你爹承受。”

他收起了笑臉，“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利。”

整個人透著冷，起身：“沒有商量的餘地，你該知道，這已經是我念及咱們兄弟情義手下留情了。如果人人都能在我顧庭昀這裏找別扭，我還怎麽混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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